597P 期末文章草稿：关于《西厢记》的张生和牡丹亭的《柳梦梅》

 

征题目，欢迎大家给我改改，思路有点卡。。。

 

作为中国文学中著名的才子佳人范例，元朝杂剧经典的《西厢记》和明代传奇《牡丹亭》都占有很重要的地位。由于是感情戏，所以女主角往往更被读者所关注。但是相比起家庭背景，教育程度，使女性格甚至自身性格都比较相似的杜丽娘和崔莺莺，这两部戏的“才子”，张生和柳梦梅无论在思想还是性格上都相差较远。 尤其是在对待女方长辈的态度上，两者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态度。值得注意的是， 他们的态度与他们的出身也有密切关系。 这里就来分析一下两人的出身导致的为人处世的方法和性格上的区别。

 

张生父亲曾是当朝礼部尚书（从一品）。 不过“不幸五旬之上，因病身亡，后一年母丧。”虽然比起崔相国的前呼后拥来说，张生的确是“白衣”。 但是张生仍然有一定家境。至少有马，有琴童。 这和他自己说“萤窗雪案，刮垢磨光”是有一定距离的。可以说，张生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一定的豪门子弟的清高气质。虽然自身是白衣，但家世使得张生一直都没有把自己看得低过贵族中任何人。 而这种优越感也会得到对他身份认同的贵族的认同。 如果不是这样，很难想象，张生的八拜之交杜确能以征西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的身份被张生一封信招来救人。 而身为白衣的张生也能对自己一封信能招来统帅十万大军的“结义兄弟”深信不疑。 而这样也恰好解释了为什么身为状元，张生也坦然接受同样“结义兄弟”的恭贺。 可以说张生的高心态导致了他能够做到对荣誉宠辱不惊的状态的同时，也决定了对莺莺母亲，老夫人的态度。在张生心中，已经去世的“当朝相国”之女和已经去世的“当朝礼部尚书”之子的结合没有任何的门不当户不对。也正因为这种心态，对老夫人的刁难上，张生表现出了的据理力争丝毫不让的状态。（事实上老夫人的门不当户不对理由并不成立，之所以老夫人不应许，不过是偏向自己的侄子，在两人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亲疏有间罢了。很难想象如果张生家世如果比郑恒家要豪富很多，老夫人会拒绝这门亲事。）

 

相比之下， 《牡丹亭》中的男主角柳梦梅仅为“父亲朝散之职，母亲县君之封”（从五品下称朝散大夫，属于散官）, 而且父母均早逝没有余荫。 相比起西厢记的尚书（从一品），相国（正一品）之后来说，靠““原系唐朝柳州司马柳宗元之后”来提门面的柳梦梅才算是真正的寒门。家中近代也没有真正的光耀门楣过。 所以说柳梦梅必须靠考取功名来改变它的困窘。 比起张生有八拜之交的征西元帅，能陪柳梦梅的不过是种树的老人，或者出家的道姑。实际上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为了换取当朝钦差苗舜宾的资助，他甚至不得不自称“真正的献世宝”来自嘲。 这一切也决定了柳梦梅比起张生来性格更加隐忍和事故。毕竟他的身份和杜家相差太远，心态也更加卑微。而博个“状元及第”则是为他叛逆的爱情换取一个“金殿封赠”婚姻的最佳途径。这也是为什么当柳梦梅面对杜宝的责难的时候，会更加内敛。

 

这种心态的差距可以从西厢记和牡丹亭两部作品中的几处冲突中明显的表现出来，例如双方的第一次矛盾挑明后引起的冲突，此时张生柳梦梅二人都是白身，对待女方有身份的长辈态度已经截然不同。

 

西厢记的第一次冲突是在第二本戏中“请宴”折中,老夫人公然赖婚,面对此情景,张生在宴席上断然拒绝所谓的兄妹之礼：“夫人根前，欲一言以尽意，未知可否？前者贼寇相迫，夫人所言，能退贼者，以莺莺妻之。小生挺身而出，作书与杜将军，庶几得免夫人之祸。今日命小生赴宴，将谓有喜庆之期；不知夫人何见，以兄妹之礼相待？小生非图哺啜而来，此事果若不谐，小生即当告退”。 气势之盛，完全不给老夫人一点余地。 老夫人由于心中有愧，也只能提出“以金帛相酬，先生拣豪门贵宅之女，别为之求”。 但是张生也马上拒绝，离席而去另作打算。 在这里老夫人虽然不占理，但是礼节并不差，而张生则完全处于不给任何面子没商量的地步，甚至一定程度上是无理的。虽然张生是尚书之后，毕竟当时是白身，老夫人既然是相国夫人，必然有官职，可以像杜宝不分青红皂白把柳梦梅一样把张生打出去也是符合礼法的。当然，这里考虑到张生和杜确的关系，老夫人还是给足了张生这个小辈的面子。

 

牡丹亭的第一次冲突是在第五十回闹宴，柳梦梅求见杜宝的时候。比起张生的张狂，当时还是白身的柳梦梅要恭谨的多。一上来就是“杜老爷女婿拜见。” 后面屡次被拒仍是“老丈人高宴未终，咱半子礼当恭候。”最后实在饥寒交迫“想想歌阑宴罢，小生饥困了。不免冲席而进。” 结果连杜宝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拿下，一路押到临安。 即使这样，柳梦梅在第五十三回的硬铐中还是恭恭敬敬“岳丈大人拜揖。”就是被打，也不过哀叹“医的他女孩儿能活动。通也么通，到如今风月两无功。”而不说半点杜宝不对。 如果是性格刚硬的张生，很难说会不会马上针尖对麦芒的指责杜宝忘恩负义，不顾救他女儿之功，甚至在杜确的保护之下离府而去，再做打算。与张生得理之后的状态相比，柳梦梅反差就很明显了。

 

而在二人中了状元以后，两人对待他人的表现就更加不同，这点从两个作品的最高潮部分可以明显看出：

 

在西厢记第五本张君瑞庆团圆中， 张生在“酬志了三尺龙泉万卷书”“稳请了五花官诰七香车”来接莺莺却被老夫人训斥背心时，并没有恭敬，或者等待证人，而是直接申辩“现将着夫人诰敕，县君名称，怎生待欢天喜地，两只手儿分付与。你划地倒把人赃诬。”其锋芒之厉，很是逼人。后来找红娘，莺莺，方丈，杜确等人证一气呵成，大有不找出事实不罢休的状况。 在确认了郑恒是伪造的口信后，张生和白马将军杜确更是演出了一出完美的双簧。 有兵权的杜确左一口“我奏闻朝廷，诛此贼子”右一句“那厮若不去呵，祗候拿下。”而事主张生则完全沉默，不为郑恒说半句好话。 使得护亲戚心切的老夫人只能丢车保帅。 应允婚事的同时将郑恒“赶出去便罢。”这里面很有些新贵逼人的无理。如果张生有柳梦梅的贫寒经历以及心态落差，那么至少会给郑恒说些好话，留下一条活路。毕竟莺莺和郑恒才是早有婚约的，张生连婚约的门都没摸到，如果非说说诳骗人家妻子的，不该是郑恒而该是张生才对。同为尚书之子，碰死的郑恒实际上是张生的另外一个结局：自己的妻子被诱奸拐骗，却被人反诬为诳骗他人妻子；明明是自己当官的父亲死后，人走茶凉，再无权势，却被府尹、探花两个新贵仗势凌迫，反说自己倚强凌弱；亲家悔婚不说，连奴婢之流也敢登鼻子上脸地凌辱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世态炎凉已至如此，不死又能怎样？

 

牡丹亭的最高潮是在第五十三回末到五十五回金殿对峙。 这时候柳梦梅已被人告知成为状元，披红挂花之际他仍然不失对杜宝的尊敬，“老平章请了”等词不离口。 丝毫没有半点纠缠之意。即使是金殿对峙，被杜宝不断无理之际，他仍然不失尊重的对杜宝说“少不的要老平章阁笔。”即使最后真相大白，柳梦梅也不过是取笑了一下“则认的十地阎君为岳丈。”并没让杜宝过多难堪。 而对待陈最良这个让他挨打的元凶，他也一直是毕恭毕敬的“老黄门”的叫着。 并没有丝毫意思去趁机打击报复或者给他难堪。但如果换成了张生的性格，同样是靠传口信导致男主角吃大亏的陈最良能有什么下场真的很不好说。毕竟郑恒只是假传口信骗妻子，陈最良则是让男主角被毒打，差点命丧黄泉。既然郑恒是碰树而亡，那么陈最良也肯定无法比这个更好。

 

很多文学评论认为柳梦梅的形象不如张生，因为他世俗，懦弱。 无论是杜宝的威吓还是成最良的谎言面前，他都是一味的退让。比起张生的“笔尖儿横扫了五千人”、 “半万贼兵，卷浮云片时扫净”的潇洒以及联吟，琴挑等多种恋爱手段来说，柳梦梅更多的时候是在对着杜丽娘的画像“美人美人”的叫个不停或者刻苦攻读为了考学而已。但是对于当时的读者来说，又有几人有尚书的父亲，征西将军的结交呢？对于张生来说，功名也许并没有爱情重要,这并不是他因为清高而蔑视功名利禄,将爱情置于一切功名之上，而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认为功名利禄不过是需要时候才需去取得物件。一个人不会因为已经拥有的东西而操心。（即使这个东西是他父辈而不是他曾拥有的）相比起柳梦梅取得状元才有一丝取到杜丽娘的希望，张生的高中状元不过是满足一下老夫人的“不招白衣女婿”的心态，以及对自己贵族价值的肯定罢了。 所以张生可以从游殿时对莺莺一见钟情起，就来句“小生便不往京师去应考也罢”将事关读书人前程的科举考试抛在脑后。而柳梦梅在救活杜丽娘后还得毫不懈怠的准备考试。 在长亭送别时候崔莺莺可以对张生说“此一去得不得官,即便回来”。 杜丽娘却要不断叮嘱柳梦梅“盼今朝得傍你蟾宫客，你和俺倍精神金阶对策。高中了，同去访你丈人、丈母”。因此说，柳梦梅和张生一样对于情专一的同时却没有了张生所带的公子王孙的优越性， 这使得他更贴近生活。 也更得到当时人们的喜爱。 “《牡丹亭》一出，家传户诵，几令《西厢》减价”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其剧情的精彩。也是人们看到了一个比张生更接近生活的男主角，他也许不是什么风流倜傥的形象，但却能给人们带来一个可能希望，也许，自己就是下一个柳梦梅。 一个创造奇迹的平凡。